2002年,强悍的德国人正处于足球的最低谷,1996年欧洲杯决赛中比埃尔霍夫撩起球衣狂奔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但1998年和2000年两届大赛的惨败立刻让德国人汗颜。
1996年决赛,德国队注册球员只有16人——这让人想起1970年对阵意大利时贝肯鲍尔手臂缠着绷带的情景。或许正是比赛中的屡屡受伤,才逐渐加深了人们对“铁血”德国坦克的印象。回想1996年决赛,主帅福格茨手上只有5名替补球员可用,其中包括两名门将,27岁的卡恩就是其中之一。据说,赛前拼命的福格茨曾让卡恩打前锋。
但最终,比埃尔霍夫的金球葬送了比赛,卡恩自然没有获得出场机会,他大概万万没有想到,短短6年时间,自己就接替科普克成为主力门将,驾驶着这支残破不堪的德国战车继续前进。
或许在上个月的欧冠决赛之后,卡恩可以给同胞、后辈卡里乌斯一些建议,有时候即使是最好的门将,在重大比赛中也难免表现不佳,只要能抓住机会取胜,球迷们就可以原谅前场进攻者轻易错失良机;相反,即便在一场比赛中可以挡住皮球,甚至在整个赛事中可以单手遮天,但决赛中的一次失误,也会瞬间黯淡门将昔日的圣光。
斜靠在球门柱上的卡恩肯定体验过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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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99赛季欧冠,拜仁对阵巴萨,卡恩扑出了里瓦尔多的射门
在门将很少轮换的位置上,总结卡恩的世界杯生涯极其简单:
1994年他首次参加世界杯,担任伊尔格纳、科普克之后的第三位替补门将,并未出场。
1998年他第二次参加世界杯,担任科普克之后的替补门将,没有出场。
2002年世界杯,他参加了全部7场比赛,并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荣获该届赛事最佳球员(金球奖)的门将。
他上次参加世界杯是在2006年,只参加了三、四名决赛。
卡恩的能力不仅体现在球门线技术的稳定性上,更体现在领袖能力上,这体现在他在防线身后指挥和激励队友的能力,以及他在场上钢铁般的意志。每当他站在球门前,就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比赛——或者更准确地说,集中在足球上。
卡恩因外形和球风而被称为“狮子王”。在自传《第一号》中,卡恩毫不避讳自己的兽性,坦言自己视足球为猎物:“足球是我永远的猎物,90分钟的比赛我绝不放松,一秒钟也不会让它离开我的视线。”
卡恩在卡尔斯鲁厄效力期间也从奥科查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狮王的巅峰期属于拜仁慕尼黑。1998-99赛季,在希斯菲尔德的带领下,拜仁已具备了称霸欧洲的绝对实力,但诺坎普黑色三分钟的两次角球让卡恩无可奈何。不过两年后,他再次来到欧冠决赛。这一次比赛进入了点球大战阶段,这是属于卡恩一个人的舞台。在自己最擅长的面前,他没有让遗憾重演。“狮王”和“老虎”在世纪初带领拜仁走向了巅峰。
正是凭借这一荣誉,在“观看”了两届世界杯之后,卡恩顺理成章地接过了科普克退役后留下的1号球衣。这件球衣先是舒马赫在电视上穿过,然后是伊尔格纳和科普克在替补席上穿过。最后,它到了卡恩的手中。
同时,卡恩不仅被移交给1号球衣,还将队长袖标戴在比埃尔霍夫的手臂上2000欧冠决赛,这不仅彰显了卡恩作为接班人的出色领导能力,也凸显了在马特乌斯、克林斯曼、比埃尔霍夫等功勋一代相继退役后,国家队后继乏人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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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球队前几年成绩不佳,卡恩和新任主帅沃勒尔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然而在2002年世界杯正式到来之前,德国人却遭遇了一场耻辱性的惨败。2001年9月,世界杯预选赛,德国队在慕尼黑奥林匹克球场迎战老对手英格兰队。英德对决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激发球迷和球员最大的斗志。本场比赛,德国队先拔头筹,曾效力于上海申花队的中锋扬克尔打入了首粒进球。
但主队却失去了对比赛的掌控,卡恩进攻对方越位未果,欧文打进空门,随后杰拉德又射出一记有力的远射,足以排进职业生涯前十。最终这场最令人期待的两强对决,变成了一边倒的大屠杀,英格兰在慕尼黑以5-1横扫德国,两名中卫沃恩斯和诺沃特尼最终无缘2002年世界杯,这多少和他们本场比赛的糟糕表现有关。
视频:2001年德国1-5英格兰
而到了2002年,由于以上因素的影响,德国队并不被看好,当然谁也没有想到,2001年荣膺欧洲和世界最佳门将殊荣的卡恩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改变球队孱弱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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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队小组赛运气不错,对手有爱尔兰、喀麦隆和沙特,外界普遍认为爱尔兰和拥有埃托奥的喀麦隆除了德国之外还有实力争夺一个出线名额,虽然杯赛在亚洲举行,但没人相信沙特有实力与本组其他三支球队竞争。
即便如此,小组赛首轮的比分还是令人大跌眼镜。首发两名前锋克洛泽和扬克尔在沙特禁区内肆虐,大器晚成的“克劳斯”在世界杯首秀中用头球攻入三球,德国8-0横扫沙特。卡恩本场比赛几乎未受考验,而对手身高同样1.88米的戴亚耶亚则显得落寞无助。低调的战车在世界杯上强势开局。
小组赛第二轮的对手是爱尔兰,首战他们与喀麦隆1-1战平,这意味着两队对阵德国的比分将很有可能决定最终的出线形势。对于爱尔兰来说,好消息是这是德国队在本届赛事中的第二场比赛。不过,克洛泽的惊艳表现还在继续,他在第19分钟接到巴拉克的长传,在禁区内头球破门,德国队似乎又一次顺风顺水。然而比赛进入下半场,在渴望出线的欲望驱使下,爱尔兰不断给德国制造威胁,并在比赛最后20分钟达到顶峰。达夫和罗比·基恩的近距离射门屡屡被卡恩用大腿、手臂和身体挡出。在他的保护下,德国队一分一秒地熬过了时间。然而,在第92分钟,德国被围困的大门终于被攻破。先是后卫梅策尔德头球攻门,随后基恩在拉米罗和林克之间的禁区内突入卡恩面前射门扳平比分。
卡恩阻止了爱尔兰队三次绝佳机会
基恩在第92分钟破门,这是本届杯赛决赛前德国队的唯一失球。
于是,德国的出线形势一下子变得不利。上轮面对同样一胜一平的喀麦隆,球队输不起。静冈的炎热天气让两队都焦灼不已。力争抢开局的喀麦隆,依靠更强的个人体能制造压力。开赛半小时后,扬克尔、巴拉克、哈曼分别被黄牌警告,双方气氛愈发紧张。比赛的第一个转折点出现在第40分钟,埃托奥在中场右侧高速带球,施奈德追不上,站在前面的拉米拉伸脚挡,埃托奥倒地不起。3分钟前他刚刚被黄牌警告,这一次他直接离场。不到半场,队员就少了1人,队内多人被黄牌警告。德国人这一次,就要被猎豹捕食了。
然而在小笠山的“斗兽场”里,狮王和剩下的9人并不甘心就此止步。事实上,比赛第12分钟,如果不是卡恩挡住奥伦贝的单刀球,德国队落后的不仅仅是人数。比赛下半场,克洛泽依靠个人能力在前场创造机会,助攻博德打进关键一球。第79分钟,K神一锤定音,德国队从小组出局边缘扳回一城。
视频:德国 2-0 喀麦隆精彩集锦
多届世界杯之后,一直有观点认为,2002年的德国队是世界杯历史上最弱的亚军。他们在淘汰赛中先后击败巴拉圭、美国、韩国等二流甚至三流球队,而所有强敌都被“无敌”的韩国队成功挡下。但即便如此,面对这三个对手,卡恩的神经必须时刻绷紧,每场比赛都贡献不止一粒进球,确保德国以“非德”的方式以三个1-0爬进决赛圈。
面对巴西的3R阵型,德国队依然沿用之前经典的三中卫,但相比于对方两翼齐飞的卡福和卡洛斯,德国队在边路丝毫没有优势,而且由于巴拉克的缺席,施奈德不得不移至攻击型中场,而换下的则是此前担任替补的博德。
后场被3R的强势进攻淹没,诺伊维尔和克洛泽在前场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卡恩几乎是这场决赛德国队唯一的亮点,上半场比赛德国队防守队员已经让C罗在禁区内获得了两次绝佳的机会,外星人只需要第三次就可以破门。
我们大多数人都记得卡恩在决赛中失去了一只手,却很少有人提到,在比赛的第51分钟,他捂住右手,表情痛苦。赛后诊断为右手无名指韧带撕裂。不过,卡恩谈到这次重大失误时表示:“没什么好说的,这是我7场比赛中唯一的失误2000欧冠决赛,它带来的是痛苦的惩罚。”决赛结束后,在决赛前6场比赛中只丢1球的卡恩获得了世界杯金球奖,成为迄今为止唯一一位获此殊荣的门将。
决赛结束后,卡恩的右手无名指缠上了绷带。
对于没有看过决赛的球迷来说,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没有巴拉克的德国就像没有雷神的阿斯加德,而这座城市的捍卫者卡恩就是最后一个坚定不移的守门人海姆达尔。最终,外星人来了,海姆达尔的剑从他手中掉了下来,罗纳尔多走上了通往荣耀的彩虹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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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世界杯,失去首发位置的卡恩留给大家的唯一印象,似乎就是与宿敌莱曼握手言和,甚至在2006年世界杯德国队官方纪录片中都难觅他的身影,而他的最后一场世界杯比赛,却已被大多数人淡忘。
世界杯三四名决赛总是有一种特殊的氛围:两支球队距离站上世界杯决赛的机会只有一分之差,心中一定充满了巨大的遗憾。同时,三四名争夺战又是四年一度决赛的开胃菜。当32支球队的64场比赛来到这个时候,总是让人不舍得离开。没有球迷愿意错过倒数第二场比赛。
另一方面,三四名决赛和总决赛是永远无法同时实现的红玫瑰和白玫瑰。总决赛是富豪们的盛宴,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但难免食客胆怯,一不小心就忘记品尝美食;三四名决赛则是路边摊,食客们没有身份地位的差别,只顾着胃口,离开餐桌后很少有人会再细细品味美食。也正因如此,三四名决赛往往更加激烈,娱乐性更强。
一位足球观众曾经提出过一个理论,如果一场比赛双方攻防两端都发挥出最佳水平,能够完全限制对方,那么比赛结果应该是0-0。乍一看,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想,提出这个理论的人要么是个极端理想主义者,要么就是曾经当过守门员的足球人。除了守门员,无论是球员、教练还是球迷,谁都不想看到这样“完美”的比赛。
2006年对阵葡萄牙的季军赛,二号门将卡恩终于首发出场,他高声怒吼,在90分钟内将球挡出,依然像一场正常的比赛,没有给对手一个完美的零封,这是四年前世界杯最佳球员、最佳门将——狮王在这个舞台上的告别。
那一天在斯图加特的奔驰球场2000欧冠决赛,镜头里是克林斯曼、勒夫、科普克和比埃尔霍夫并肩而立,仰望烟火的画面。经过多年的努力,德国足球完成了这场革命的前奏。对于任何球员来说,这场作为世界杯告别赛的“荣誉之战”都是体面的,但卡恩不同。他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手捧鲜花,在家乡父老面前挥手告别。他应该像一头疯狂的老狮一样死在尘土飞扬的战场上,脖子上挂着的季军奖牌更像是猎人戴上的驯服项圈。
此后,这样“暴躁”的门将迅速消失在足球场上。德国继续在技术与精致的道路上稳步前进,终于在8年后如愿以偿,站在了世界之巅。只是在习惯了“挪威前锋”将本方半场当成禁区的精彩表现后,我们偶尔会回头望向球门,想象那里有一位野兽般的1号,始终蹲在球门前,两眼紧盯着球。正如李承鹏在2006年所写的那样——从今以后,门前再无野兽。